2008年8月16日俄罗斯军队进入格鲁吉亚的临时军队露营地，右边是格鲁吉亚居民。俄格战争为军改提供了绝佳契机。

　　俄“理论家”军改失败到实践派回归

　　从叶利钦执政后期任命的首位“文官防长”开始，俄军事改革走上了独具特色的西化之路。独具特色的是俄国防部长操刀主持军改，直接对总统负责。从2001年开始的三任防长变迁，不难看出非军队出身的防长个人对军事改革成败之重要影响。而贯穿始终的俄总统包揽全局，授权“文官防长”对军队弊病大动手术的现象则是耐人寻味的深层政治。10年历程，堪称防长一人成功则管理全军，一人失败则对抗百万。

　　谢尔盖·伊万诺夫的蓝图失败

　　2001年3月28日，俄国防部迎来了一位不穿军装的新主人——来自圣彼得堡的前克格勃官员伊万诺夫。作为普京的挚友，伊万诺夫上任之初就提出新的旨在对抗北约应对局部战争的国家安全构想和军事学说，一改叶利钦时期不切实际的亲西方政策。同时，俄军继续大规模裁撤，计划从当时的124万人缩减到90万人以下，而俄联邦成立之初这一数字在280万之上。2004年，普京轻松连任后将目光瞄准军队，开启了实质意义上的军队改革。从人事上，免除了与伊万诺夫矛盾巨大，曾在车臣战争立下汗马功劳的总参谋长克瓦什宁大将以及陆军总司令等一大批强力部门高官，为防长扫清了障碍。领导架构上，俄颁布新国防部条例，消除俄军从苏联时期长期存在的国防部与总参谋部“大小王、双中心”现象，将军队作战控制权从总参谋长转移到防长手中，更重要是将总参变为执行政策的国防部下属部门。军队建设上，俄防长提出建设一支快速精干的现代化作战力量的“伊万诺夫原则”，大幅提升军费开支，制定先进武器更新计划，重视战略空军与特种部队建设，将兵役制度由征召义务兵转变为志愿合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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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核心的是，踌躇满志的伊万诺夫在扫清了人事障碍与权利掣肘后于2005年提出军队指挥体制改革，将六军区、四舰队、三军种三兵种的政令合一框架全面废除。他计划撤销全部军区和舰队，废弃军种部司令部，按地域原则和战略方向划分三大战区，成立多个职能司令部。该方案提出后虽遭遇几乎整个军队的激烈反对，但国防部执意通过。连一向力挺防长的总统普京也难以招架军队不满，体制改革被束之高阁。如果说蓝图美好实践空洞的伊万诺夫原则褒贬不一的话，那么急于求成的体制大改则使这位权力空前强大的文官防长碰了个头破血流。

　　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的伊万诺夫几乎再未提出新的改革措施，在将总参收归账下后整天忙于处置各类繁琐复杂的文件会议，直至2007年其继任者的出现。挚友的失败使普京意识到任命一位有耐心有手段的新任国防部长的必要性了。

　　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的沉浮

　　2007年2月，长期担任俄联邦税务总局局长的谢尔久科夫走马上任，扛起了被普京寄予厚望的军改大旗。作为普京的师弟与忠实伙伴，这位新防长曾在查处俄第一大石油公司腐败案中功不可没，但他仅在1984年大学毕业后在军队服役一年半，最高获得苏军预备役中尉军衔，被戏称为“中尉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上任之初接手的是伊万诺夫时期一地鸡毛的军改烂摊子，俄军改革一刀切的粗暴行为随处可见，继承自苏联的指挥体制臃肿低效积弊难改，反对改革的高级军官习惯性保守思维。面对复杂难题，这位外来的新防长首先获得了普京的坚定支持。随后，他的军改大业就迎来了俄历史上最好的契机。2008年8月的俄格战争中，俄军基于传统机械化地面战争的笨拙表现打醒了阻挠改革的保守派，令整个国家前所未有的支持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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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中对敌人估计不足、维和部队行动迟缓、指挥不及时、侦察部队效率低下、武器老化、通信不畅等方方面面问题暴露出来，虽然快速反应部队使俄军赢得战争，但短短数天内俄军就损失了6架飞机，包括3架苏-25、2架苏-24M轰炸机和1架图-22MZ远程超音速轰炸机，其中3架飞机（2架苏-25BM和1架苏-24M）是被俄军防空武器错误击落的。谢尔久科夫的改革首先还是从裁剪军官开始，将俄军总人数缩减至100万人，军官人数从2008年的35.5万减至15万。随后，他重拾军队体制变革，成功将六大军区缩减至西部、南部、中央、东部四大军区，四大舰队划归战区指挥，保留战略火箭兵、航天兵和空降兵三个兵种，重分战区司令部职权。推进陆军师改旅，俄军从六级指挥体系精简至战略指挥、行动指挥、团三级体系等。

　　2012年11月6日，俄防长谢尔久科夫（前）被普京解职，由绍伊古（后）接任。（凤凰军事）

　　虽然谢尔久科夫的裁军手段一如既往简单粗暴，但军队体制改革成为苏联解体后俄军难度最高、深度最大的成功转型，此外他还整合成立新的空天防御部队，建立起通畅有效的空天预警反应体系。与其上任之初强力反腐相对应的是，2012年俄军政高层集体发力举报谢尔久科夫侵吞巨额财产及婚外情。11月6日，普京解除谢尔久科夫的国防部长职务。有俄媒评价称谢尔久科夫式的成功改革使他历史留名，他的腐败不过是俄军自上而下的缩影，不幸的是他成为了那些利益受损者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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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坚定军改的整体成功与细节隐忧

　　纵观俄军曲折改革进程，不难发现理想式的蓝图离不开实践者的坚定推行，持久的决心与制度保障亦不可或缺。在战争中检验军队，有的放矢是俄军改整体成功的绝佳外部条件。不过，俄式行动的风格向来是外表恢弘细节粗糙，俄军改十余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大量细节隐忧。

　　从伊万诺夫开始，到谢尔久科夫，均实行裁军与改革齐头并进的策略。特别是俄格战争后，俄军强行压缩指挥机关，将军官裁撤一半以上，一刀切的数量压缩而具备丰富经验的指挥员短期难以弥补，造成了作为军队骨干的中层指挥员严重匮乏。同时，义务兵役向合同志愿兵役转变过程中，非重点建设部队的缺编问题十分突出。成就显着的指挥体系也存在着军政军令“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

　　其次是改革规划激情美好，行为简单粗暴削足适履。俄军中下级官兵待遇曾长期难以改善，数万名军官被下令退出现役而经费不到位特别是住房问题无法解决，致使相当数量的改革对象成为受害者甚至演变为改革的激进反对者。基层官兵待遇差，伤害士气与积极性的状况直至2012年才得以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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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腐败问题是俄军逃避不了的残酷现实。俄罗斯民众的自我认同优先于制度规章，从苏军时期就存在大大小小的腐败问题，军费利用率低下行政管理散漫。以俄防长为例，2012年谢尔久科夫被公诉堪称俄军级别最高的贪腐案件，但2013年其出任国有军工集团“俄罗斯技术公司(Rostec)”下属联邦工程研究测试中心首席执行官(CEO)的安然转身“再就业”，令俄舆论感叹反腐斗争沦为摆设。

　　需要指出的是：伊拉克战争至2013年恰好是国际原油价格走高的十年，俄财富的积累为军队改革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这也是苏联解体的十年内俄军事为何变革蹒跚不前的重要原因。而在国际油价大幅跳水，俄财政预算朝不保夕的今天，俄军能否完善改革更进一步还需拭目以待。

　　解放军的壮阔征程才刚刚开始

　　2015年11月26日，解放军全面拉开改革强军大幕。相比俄军十年改革的得失，经验教训值得中国借鉴反思。中俄军事力量有着相当多的类似点，但中国军改同样有着俄军难以比拟的诸多优势。在这场堪称建国以来最深刻军队变革大潮中，先进理论与自身传统平衡问题、高级军官去留问题、军兵种建设与战区联合作战良性互动问题等值得深思。

　　解放军的新征程刚刚开始，既定规划与实践反馈将是贯穿全程的现实问题，在改革道路上，人的因素不可不察。